风雨三千载古代成都的建城简史

01神秘的古蜀国都

距今多年以前,蜀地已经发展出了高度璀璨的文明——天下闻名的三星堆文明。由于长期受到外来部落侵袭,再加上多年的洪水肆掠,这个原来位于岷山脚下、鸭子河畔辉煌一时的国家,进入了摇摇欲坠的末世景象。

为了国家的生存,顺着连绵不断的峨山延展的方向,国君(有传说为鱼凫氏)带着臣民们,扶老携幼,一路向南。多年以后,距离原来国都五十公里的平原上,一座崭新的城邑出现了。

换了国都,也换了气象,原有两眼朝天、造型奇异的大祭司青铜面具被金灿灿的大阳神鸟所代替。

三星堆文明金沙遗址

“三星堆”与“金沙”之间是否真的存在继承关系,虽然专业的考古学家还不能铁口直断,但并不妨碍我们站在恢弘的金沙遗址面前,发思古之幽情:神奇的蜀地先民们,在这片沃土上创造了恢弘璀璨的文明,当这座城邑在三千年前建立的那一刻,也是“三星堆”文明的另一次重生。

从那一刻起,无论王朝兴衰、民族怎样地争斗、迁移、融合,这片盆地的文明核心再也没有改变过它的地理位置,并且一直延续到了今天。

关于“成都”这个城名的由来,一直以来流行的解释,是来源于“一年成聚,二年成邑,三年成都”的故事。其实这个故事的主角原本是尧舜禹里的帝舜,在《庄子》、《吕氏春秋》、《史记》等古籍中皆有记载,而且书中原文并不是描述这座蜀地最大的城市。

经过历史学家和语言学家的考证,“成都”很有可能就是古蜀人所取的名字。古蜀人和氐羌源出一族,而古代氐羌语言中,把地方、地区都叫作“都”,而“成”和“蜀”的古音相通,“成都”二字就是用汉字将这个城市的古蜀人发音记录了下来。

如此看来,在金沙文化时期,古蜀人就将这座都邑叫作“成都”了。成都也与国内的洛阳、邯郸,国外的雅典、大马士革等享誉世界的古城一样,城名历史超过三千年。

02典范的建立

古蜀国时期的成都,缺乏原生文明的文字记载,蚕丛、柏灌、鱼兔、杜宇、开明等王朝,也都是出自汉文古籍的记载,准确年代难以稽考,史事和传说混杂其间。

公元前年,秦国灭掉了古蜀国,成都也成为秦王朝蜀郡的郡守所在。至此,蜀地彻底融入华夏文明,随着蜀地与中原地区日益加深的交流,“成都”这一城名,也出现在各地的文物和古籍记载上。

从古蜀国的国都转变为秦王朝的地方行政中心,不仅仅是政治地位的蜕变,城市形态也发生了质的变化。这些变化中最重要的,是张仪主持成都、临邛与郫邑城墙的修筑。

由于城墙的修筑,成都在名义和实质层面,都变成了具有一定军事功能的“中原城邑”了,原来通天彻地的宗教气息,被金戈铜戟的森然之气所代替。成都历史也翻开了新的一页,此后历朝历代古籍上记载的城墙范围和长度、修筑与毁坏,也是后人探寻成都城市空间变化的重要证据。

张仪修筑成都城墙,也牵出了一段神话故事,为成都带来了第一个“绰号”。

张仪

这个故事很简单,张仪主持成都筑城,他对当地土质和地下水的状况不了解,城墙修几次垮几次。正在一筹莫展的时侯,忽然出现了一只神龟,围着城转悠了一圈,最后沉于江中,至东子城东南角而毙。面对这种奇观,张仪按照习俗向巫师请教,巫师建议按照神龟行走的路线修筑城墙,城墙才得以牢固伫立。

这个故事后来衍生出很多版本,例如有版本说神龟是五丈的巨型龟,甚至是绿毛龟,带着成百上千只龟子龟孙浮于水面三日……

不过“龟城”这个名字的真正来由,还是这座城修得不方不正、不南不北,形似乌龟。“龟城”的城墙由土石筑成,非常坚固,充分体现了在春秋战国这样的“大争之世”,军事防御功能的重要性。城墙周长4.94公里,高17.1米。城墙下面建有“军事仓库”,一直到晋代还可使用。城墙上面建有城楼和练习射箭的靶场,其中以城西的城楼最为壮观,被称为张仪楼,一直使用到唐代。大诗人岑参就有《张仪楼》诗:“传是秦时楼,巍巍至今在。楼南两江水,千古长不改。曾闻昔时人,岁月不相待。”

型如乌龟的成都城

在“龟城”的西边,又修筑了一座以商业功能为主的“少城”,两城由一堵城墙隔开,少城的东墙就是大城的西墙。少城的北部是成都县的官署区,南部是在官署管理之下的集市区。整个城的范围大约相当于今天成都市区东至青石桥一线,南至文庙后街一线,西至长顺街一线,北至羊市街一线。

有学者将少城的修筑称作“成都商业的起源”,不过金沙遗址出土了许多象牙、海贝、黄金、铜锡等非蜀地的产物,显示了“金沙”文明时期古蜀国的商业水平。因此,少城的修筑与其说开创了两千多年的成都商业历史,不如说是古蜀国商业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产物。

这种大城之侧接少城的布局也成为成都城的一大特点,汉代以后长期沿袭,以致于“少城”逐渐成为成都的代称。例如南宋时曾经长期在成都为官的诗人范成大在《三月二日北门马上》一诗中就有“十里珠帘都卷上,少城风物似扬州”的名句。

另外在同一时期,成都城南也建了两座小土城,一座是专门造车的车官城;另一座专门用川西特产蚕丝制锦的锦官城。

织锦长久以来是蜀地的“优势产业”,“蜀”这个字,在《说文解字》中解释为“葵中蚕也”;古蜀国第一代国王名叫蚕丛氏,这一系列的证据,都表明蜀地是我国丝绸的起源地,也是主要的丝织业产地之一。因此“锦官城”也演变成为成都的另一个别称,如“诗圣”杜甫的名句“丞相祠堂何处寻,锦官城外柏森森。”

此外,锦官城外的河流被取名为濯锦江,简称锦江,今天成都锦江区的名字,也正是来源于此。

政治功能区、市民居住区、商业区和手工业区,这四个区域构成了秦王朝统治下成都的城市空间,成为了我国古代城市规划和城市建设的经典之作。

这一时期的成都城,仿佛春秋战国时的诸子百家,不仅光芒四射,而且开宗立派,经天纬地。两汉、三国、两晋南北朝,数百年的成都城市格局奠定于此时。即使在隋唐盛世,成都的城市空间成倍扩大了,却也能明显感觉到那来自秦王朝的冷峻与理性。

03唐代的“成都速度”

改革开放的四十年,也是我国城市大发展的四十年。城市人口持续增加,城市空间不停扩张。夸张一点说,前一天还是路灯一半亮一半不亮的城乡结合部,后一天就变成灯火辉煌的商业综合体、高端住宅区。

相比起来,古典时代的成都,正如被伟大的都江堰工程分流到川西平原的水网河流,没有了奔腾于岷山之间的汹涌,恬静怡然,无声滋润着蜀中沃土,上千年来始终如一。即使生齿滋长,城邑的空间不得不往外延展,但成都城市建设的动静也在时间长河里显得自然而又平和。

然而凡事都有例外,唐僖宗乾符三年(年)的夏末,成都呈现一片热火朝天的场面,几乎是全城居民都上了建城修墙的工地,青壮年辛勤打桩砌砖,老弱妇孺也忙于端茶送饭。

短短三个月时间,一座崭新的城池就建成了。这座新城池的城墙周长12公里,城墙底宽8米。城墙的剖面呈梯形,高度也是8米,顶部的宽度5米。城墙顶部修建了用于守城的城楼、库房、通道等各种建筑物间。城墙内的面积约为7.3平方公里,比原来老城的面积扩大了6倍。

如此大规模的扩建,如此高效率的筑城速度,不仅在成都历史上,在整个中国古代城市建筑史上也非常罕见的。究其原因,还是当时成都居民对薄弱、防御不力的城墙有了切肤之痛。

从张仪筑成都城墙开始后的几百年里,蜀地在四周高山的屏护之下,战争虽然经历的不少了,但大战往往发生在成都周边,如金牛道上的雒县、涪县、绵竹等城市,都沦为过战场。而每当大军抵达成都城下时,城里的统治者大概都知道无力回天,最后大多和平解决,未发生攻城战——例如三国时期刘璋献成都、刘禅降邓艾。

大唐后期,四夷臣服的盛世已经只剩一抹夕阳余晖,蜀地南边的少数民族政权南诏多次北上侵扰。公元年,南诏军队从会理、西昌越过大渡河,由今宜宾、乐山等地沿岷江攻到成都城下,大肆杀掠。当时的成都城墙周长不过10里,又无护城河,围城战时大量城外居民涌入城中,使得城内拥挤不堪,连城内胜景摩诃池的水都喝得一干二净;而且大量城外居民的房屋被焚毁之后,恢复起来十分困难。

这个状况深深刺激了成都地方官吏和全城居民:之前蹂躏中原大地的安史之乱,成都不仅没有遭受战火,反而因唐玄宗及一批达官贵人的到来,为蓉城的扩大了消费市场,也带来了关中的技术人才。成都居民们不但是“马照跑、舞照跳”,各种小生意做得更加火热。

没想到小小的南蛮,居然让安逸惯了的成都人如此狼狈。于是在击退敌军之后,新上任的四川最高军政长官西川节度使高骈立刻上书朝廷,请求重新修建成都城池,由于蜀地长期以来都是李唐王朝的“大后方",很快得到中央政府的批准。

朝廷的支持加上全城军民的众志成城,创造了大唐末期的“成都速度”。这座新建的城池,是在原来老城的外围扩建的,因此取“包罗”的意思,称为“罗城”。

罗城示意图

为了提高城市的防御能力,高骈主持修建罗城时进行了全面的规划,挖掘了人工河道,将原来二江并流于城南的河道流向进行了改变,让原来的内江(即郫江)从成都城西北角的縻枣堰改道,不再是原来的向南流再向东流,而是改为先向东流再向南流,二江在城外的东南角即如今合江亭的位置汇流,这就是今天的府河与南河的流向。也就是说,在罗城建成之时,成都就从原来的二江双过城下,变为了如今的二江抱城的格局。成都也第一次有城有池,在墙外第一次有了完整的护城河。

如同张仪筑城一样,罗城的建立,也是成都历史上的另一次典范之作,唐代以后的成都城墙基本沿袭罗城的格局。此后的朝代都是在这个位置上重修和改建,并一直保持到了现代。

04夕阳余晖中的成都城

明代在罗城的基础上重修了大城,当时称之为府城,在子城的基础上新建了蜀王府,即一般所称的皇城。明末清初的战火使得成都成为一片荒草荆榛、虎狼出没的废墟,顺治十七年(年),四川省治迁回成庄都后,才先从官署开始,一步步着手成都的恢复,但城市格局基本沿袭明代,只是把蜀王府改为了贡院。

值得一提的是,清代在成都大城之内的西部专门修建了一个满城,用来作为满蒙八旗官兵及其家属的驻地。这样基本上又回归到了两千年前秦代成都城的大城接小城的格局。经过了康雍乾三朝的重修和发展,成都城市达到了古典时代的最高峰。

左下角一大块即“满城”

至于到了“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"的近现代,成都城市进入到破坏与新建并举的过渡时代,而正是在这样的过渡时代里,新与旧的碰撞、现代与古典的激荡,才催生了现代成都的诞生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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